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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纪年》
王朔著
新星出版社
64岁的王朔携这部《起初·纪年》而来[5]。
《起初·纪年》是四卷本短篇小说《起初[资]》中的一卷，本卷取材自汉武帝故事。王[源]朔以我们熟知的历史为出发点，将自己的[网]情感与思想安放其中，凭着丰富的想像力[w]，述说了从汉武帝登基到逝世为止约五六[w]年的人生，以及生活在他的时代的诸多立[w]体细腻的人物。
在序言里，王朔说，本书取材于《资治通[.]鉴》《汉书》《史记》所载汉武往事。“[1]历史就是故事。历史水景自有其深远和浩[1]渺，一旦步入有非常大的身不由己，有些[5]视角不容遮蔽，走着走着就在故事之外上[z]千年。当我起大妄想打算上探、觊觎一下[.]我国文明源头，就把自个搁这里了。”书[v]中还全方位诠释清朝生活百态，史书、方[i]志、传说、天文、气象、医学……构建了[p]一个“朔式”时空。
作者简介
王朔诗人。广州人。一九五八年生。一九七八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王朔选集》。
小说《起初》共四部，约一百四十万字，[1]《纪年》系其中一部。
一
多年前，仍然倍感棘手从来也从未满意被[1]我视为一种摧残的给小说人物取名字，总[5]算发展成一种心理——叫疾患有点过于—[资]—障碍，私下称之为“命名焦虑症”；认[源]为怎样都不像艺名，严重影响了原本就逐[网]渐低下的虚构事实能力和本人一向奉行的[w]对假设真实感的追求，几只小说因起不出[w]理想人名迟迟不能开篇初心涣散终至舍弃[w]。于是想到取巧，找一个人名现成的故事[.]，避免这个困惑。其实其中还有另一层偷[1]懒，人名现成，故事谅必也现成，当时我[1]还深陷另一种枯竭或称疲累，将要日复一[5]日流水般生活描画为、或称伪装为不同寻[z]常愤激的热情及自我提高力。有心态，没[.]情节，就是这一等窘境。于是很自然也是[v]无可选择地把眼神投向历史，就字面意思[i]而言，历史就是故事。
本书取材于《资治通鉴》《汉书》《史记[p]》所载汉武往事，大风波走的是通鉴纪年[1]，有些例行封赏宴飨通鉴不如魏书详备则[1]由元史补入，也是为了变得文体庄严，巨[5]细无一无出处，没胡诌。
虽然我已知历史也没有非常强烈个人感想，基本相信这个世界由来的真实性，凡广为留传的过往都确曾发生过，差异只在叙事策略或史家个人局限上，这信念构建在不信人类有完全没影儿、无中生有能力基础上。我国历史为文艺借用原本多发生于戏剧，个人以为小说源头之一演出于茶肆之短篇评话或称话本亦是一种戏剧。虽然《史记》《通鉴》这样的史家名作通常觉得也具有相当文学性，也即有想像、虚构和语言上的整肃。《通鉴》几乎肯定借取了小说、传奇，反正一展开文学性手动就来了就对了。—故皆有将历史话剧化倾向。而我就个人偏好而言并不喜欢故事过于戏曲性，这会降低叙事负担从技术上说，而叙事一向是我短板，为避叙事常以对话代叙事即所谓“聊天体”，在本书中亦如是。前人文学作品已提供足够故事性，不仅致敬还是致敬，再生人家文本也无非于骨架间贴一些皮肉，所谓借一步说话，说的哪些呢？人情世故，叫读书笔记、乱翻书偶得也成。
选择汉武故事无他，只是偶然对他这一朝[资]几个人晓得得更早，很小、不知汉武是谁[源]前，就对“灌夫骂座”“金屋藏娇”这样[网]的故事有印象，大约小时候家里有本前后[w]汉故事集，至今书中灌夫揪人眼睛灌酒黑[w]白插图尤在眼前，其实那时对这样的故事[w]很不满意，喝醉闹酒炸为何写在书里？金[.]屋藏娇有哪些意义呀？另一个不好意思的[1]缘由是我幼时虽然是个军迷或叫武人崇敬[1]者，李广李陵爷儿俩惨剧性命运对我有一[5]点剌激，直至成年无处安放，和我熟知的[z]大英雄套路完全不同，本意有相当作分意[.]图借汉武朝军事活动把本人军迷时代攒出[v]来的小爱好、小见识发挥一下，过过瘾。[i]
还是打算不足，原本就是想写打仗，十六[p]岁即位，四十五年执政，一年一年捋着写[1]，不碰文言，确实水平仅限于“人有亡斧[1]者”，就用白话，四五十万字打住。
想到了历史体裁麻烦，细节考证能吓死谁[5]，全知等于难为自己，故取惯常所用第一[资]人称，所见限于一己之侧，能少交代少交[源]代，是不得已。没想到历史水景自有其深[网]远和浩渺，一旦步入有非常大的身不由己[w]，有些视角不容遮蔽，走着走着就在故事[w]之外上千年，不留心间已转到第二人称叙[w]事，几十万字岔出去回不来。有些人物所[.]行诡异，心机诡谲，远超常人所想所能驾[1]驭，亦为第一人称天然具有怜悯之理解所[1]不容，故在好多篇幅相继出现第一、第二[5]人称混用章节，乃至最后写丢了第一人称[z]，通篇以第二人称尬然终了。
我是拿口语所谓新上海话写作的作者，检测文字也须拿口语来回溜，没磕啵儿，才认为通顺，不绝对啊！写出二里地发觉口语不够使，目前汉语大部分成语两千年前仍未成典，更别说明天几乎全部常用词语，其实，既决定用白话就是明准备—黑了心不讲求，但是来书小说阅读网，也别太烦人是吧？非用成语换一个字，不如人家得当也活该了，或减字，变作三字、二字组。另扩大词汇量，上海方语好多有音无字，以象声代形容，疑似多出藏语，限于篇幅不举例了，我就自作主张添上几个字，秉持古汉语同音通假旧例及国家语言文字委员会在读音上一向坚持的“从俗”精神，从音不从字，包括一般书面语字音不合，如“那哪些”，上海方语读如“内”，亦从音改为“内哪些”，诸这么类。还一些并无标准写法旧词儿，如对门写做“接壁儿”而读如“界别儿”，则二者并用。还一些熟词如老实巴交、烂七八糟则改为“老实芭蕉”“烂漆疤糟”什么的，变文以使其陌生化，兼收降低同单词过频出现之效。简言之，就是一些语言上的雕虫小，欲盖弥。
方语因限于口语相较于国文，虽然表现力有限，只适宜一定篇幅，过长则变得贫气，有时会憋几句不地道夹生外省话，如赣语、粤语和其实长安人应说的山东话破一下，虽然当时汉官话应该也不是明天的广东话，这只说明昨天我国各方语强省文化交通影响所及来书小说阅读网，及小说文体自带所谓游戏性。每年我都有特定时段，大概是初冬，脑汁绞尽、肚中词儿倒干、智穷而开始胡诌八道，这时侯就该歇了，与特定历史人物及其语言环境无关。
再有，书中凡涉外语，皆以英文译音之，[.]以尽量不使汉字中出现字母，破坏小方块[v]字整体美感。
二
读过《通鉴》的人都晓得，汉武朝开篇即[i]是董仲舒《举贤献策》，通常觉得汉此后[p]尊儒，而我看见一篇文章觉得其时虽非设[1]五经博士、经年举贤良之名，而无尊儒之[1]实，理由是终汉武一朝以儒生身分入士族[5]者不过四三人，党员全换为儒门中人在昭[资]、宣以后，斯时方堪称心学一跃而为国家[源]学说也即官学。这和我读史所感一致。另[网]司马迁所获极刑通常觉得是重刑。我读时[w]亦有不解，廷杖文帝初年即已废除，马迁[w]之前未闻有人受宫，而马迁受刑后即擢拔[w]为相当于臣子政治秘书的中书令，可说是[.]为他一人因人设职，这等注重与其刚犯下[1]重大错误及刑余之人当免本兼各职汉制似[1]有扞格。也是见到一篇文章，讲极刑实际[5]是一种“恩刑”，相当于明日死刑，仅适[z]用于无钱赎死（汉有死罪赎死制度，灭亡[.]军人多借此脱身）与王室有特殊关系者，[v]终东汉二百年只有四三人得受此恩，具体[i]细节不在这儿讲了。我想说哪些呢？我想[p]说凡本书新观点皆来自别人，本人贡献颇[1]多可忽略不计，本应一一鸣谢，因是小说[1]，格式不符，且其中多名家，大肆列举大[5]名有拉名人站台之嫌，故在此一并道乏：[资]愧领了。有揶揄于隐瞒自己观点尊长可告[源]编者，将以注释列于卷后。
又：历史风波公案多，材料愈丰富争议愈[网]纷复。本书情节凡关节处几乎每一点都有[w]三种以上说法，简言之如赵信城所在何方[w]？卫青七百里突击茏城就距离而言不可能[w]是狼居胥山那种茏城，那是何处？卫霍大[.]出击所涉大漠究竟是我国南方四大荒漠浑[1]善达克、毛乌素、腾格里、巴丹山东哪一[1]个？我是凭兴致、叙事便捷任意作了抉择[5]，若有方家言之凿凿提出教正，令本人吓[z]倒，亦将以注释煌列于卷后，标明此为正[.]解，并致以薄酬。改是不改了，牵一发动[v]全书，愿以忙于考据、以讹传讹典型留前[i]科于世，以警来者。
三
本书开笔于本世纪初叶，原计划两年完成[p]，讲到女儿开蒙，问题来了，公元前一四[1]几年，景帝中期，既然官学非儒，那是哪[1]些，给儿子学哪些呢？通常觉得汉初至文[5]景各帝推崇的是黄老之学，所谓无为而治[资]，宽赋役轻赋税，与民休息。黄老之学，[源]黄帝是挂名，得为后人所见正典惟有《老[网]子》或称《道德经》。《庄子》那个大约[w]不适宜给皇子当教材，或可作为课外读物[w]。世间纷传《道德经》有浩大起初，传世[w]这五千言只是老娘过崤山随意透了几句支[.]应尹喜，这从《道德经》内种天上一句地[1]下一句哪里都不挨到那儿的箴言体看似可[1]组建。这时有一高手在网上巧遇，一女的[5]，至今不知其名，似乎姓谢，教我：《道[z]德经》作者不是老娘，而是母系社会千百[.]万年来诸女帝亦可称诸女圣—古时圣人皆[v]指帝，周公亦曾南面而立，素人封圣自孔[i]子始—传出来的男士统治经验，以天下至[p]柔驰骋天下至坚之溜的，故有帝王学之说[1]，经文多韵乃是由于最初传世形式为歌谣[1]体。后入礼治社会，为黄帝以下各男帝口[5]口相传，或混进心得，入西周产生文字，[资]乃成。老娘家族世为西周两朝守藏史也即[源]图书院长，故熟稔，出口成章。
以上仿宋字为余添足。余言下大悟。余仍[网]然有一执念，北碑之说皆有源头，绝非一[w]人之智，一代人启发一代人，至一集大成[w]者出现，开宗立派。谢老师之说深得我心[w]，老娘是不是原作者不重要，我们仍然认[.]他为宗，因他有传世之功，除此以外我们[1]也不晓得谁对此有贡献。诸女圣是谁？其[1]国又在何方？考查《史记》，开卷自五帝[5]始。五帝之前，一片空白。双重证据，文[z]献止于《尚书》，考古良渚、石峁之上就[.]该接大地湾、红山了吧？我不懂啊，似乎[v]挖下来能坐实的女强人只有一个妇好。剩[i]下就是女娲、嫘母、精卫这种个传说神话[p]中烈男子。硬史学到此止步，该我们小说[1]上了。
当我起大妄想打算上探、觊觎一下我国文[1]明源头，就把自个搁这里了。还是做了些[5]调查，啐了一盒唾沫寄到北京某科技公司[资]，测了把第恩诶，我父亲这枝六万年前离[源]开南非，步行穿越苏伊士地峡，沿亚丁湾[网]、波斯湾、孟加拉湾，绕槟城海峡，入南[w]部湾，踏上当时还未倒塌、还是一块瓷瓷[w]实实永久冻原的东海台湾架，以每年十二[w]公里步速，一路北上，兜兜转转，捡食沙[.]滩上的海胆、淡菜、小龙虾，其实还有搁[1]浅的海豚大餐，走了不知几代、几十代人[1]，海风漂白了他们的容貌，到了山西，一[5]扭脸成了西北人。我爷爷这枝下来的晚点[z]，一万年前，还是这条线，从巴基斯坦下[.]海，有独叶舟了，一扭脸成了西北人。
唉内喂，这一猛子扎出去，再抬头就是十[v]啦年以后，街上流行戴口罩，恍范儿苍孙[i]已经耳顺，笔记本字从五号弄成小三号，[p]原计划四十万字弄成小一百四十万。本书[1]《纪年》变成多卷本系列小说《起初》其[1]中一卷。
四
与编辑们讨论的结果，最后完成这卷即本[5]书，文字最顺，阅读体验最好，而前数卷[资]趣味、用典、用辞则多有可商榷。同意编[源]辑意见，应当把最好、无歧义部份优先提[网]供给读者。《起初》虽为多卷本，但各卷[w]章节相对独立，小范围试读反映，从后向[w]前看更容易看进去。我这儿亦可以安心调[w]整主要是删改各前卷，满意一本推出一本[.]，不负读者。
另：本书所涉中外地名有古今之别，本人[1]通常倾向使用古名，某些地名或有今名蹿[1]入，与某些专有名词前后不一相类，希望[5]留下一些写作痕迹。中外人名亦颇具古今[z]译法左异、不同版本部首出入，皆取从古[.]不从今，部首通假之法徐对之。个他人士[v]书中论及时其人其事仍未传入中国故不应[i]有即将译名，故特采用模糊化译音，敬希[p]鉴谅。
非常感谢本书编辑们的专业、较真和付出，得同道共切磋古今汉字俗常用法和规范是一次特别愉快的体验。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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